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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、布陣捉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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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、布陣捉鬼

◎“但若是他死在這裏……”◎

剛剛略微散去的雲氣又濃烈了起來,像一層輕薄的紗,緩緩蓋在了戲臺上。

檀梨的聲音引發了空曠的回響,卻讓人捕捉不到他的位置。

洛越握緊了自己手中的竹笛,眼前白光一熾,刺得她閉了下眼睛,再度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一個掩映在竹林中的院落。

像極了雅竹洞天中的那個院子。

但是原本略顯素淡破舊的竹屋上掛滿了喜慶的紅綢,兩盞大紅燈籠上貼著“喜”字,燭光從半開著的窗戶灑出來,帶著幾分甜絲絲的香氣。

“夫君。”

一個嬌柔的女聲從屋內傳出,像是繞指琴弦被撥出的樂章。

洛越明白自己又被艷鬼拉入了幻境。

艷鬼本身修為並非頂級,但因早年得了機緣,可以借調山水氣運為己所用,又與南湖阮家狼狽為奸,所以“艷鬼境”才令人聞風喪膽。

如今晏深親自帶著通天閣的人進了雲山,多半也在外面設下了大法陣,阻斷艷鬼向外求助,幻境又因各種原因而被一一破去,現在上演的便只剩“甕中捉鱉”這一出戲碼。

不過為了不在早期打草驚蛇,他們實打實在幻境中走了一遭,也因此落了把柄到艷鬼手上,所以這鬼窮途末路之際針對她再做一出戲,倒也不足為奇。

她嘆了口氣,有些無奈地推開了房門。

一男一女端坐在紅燭下,男子身著一身喜服,眉眼精致,鼻梁高挺,正捏著一個玉酒盞把玩。

坐在她對面的女子巧笑倩兮,偏圓的眼型使她一顰一簇間都頗有楚楚動人的風致。

葵笙。

她這個身體的孿生妹妹。

洛越感覺自己在艷鬼境中走這一遭,身心俱疲,甚至懶得多去想什麽愛恨情仇,對這些情情愛愛的把戲失去了所有耐心,直接走到了二人旁邊,用左手扣住了那個人的下巴。

男子楞了一下,隨後眼瞼微微下壓,露出一副戲謔的模樣。

洛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,有些好笑地彎了彎唇,不等人發問,右手一旋,將竹笛直楞楞地刺入了他的心臟。

“噗——”

精細的幻境瞬間破碎,男子捂著胸口往後連退了幾步,再擡起頭時便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。

洛越神色坦然地看著他。

十年前她將檀梨收進了收妖符箓中,還未來得及處置他,便被血月之夜的情絲控制了,所以將那張符箓遺漏在了山洞中,符紙上的靈氣逐漸散去,喪失了對檀梨的禁錮,這便讓他掙脫了出來。

沒想到這妖竟投奔了艷鬼。

“你……”檀梨擦去唇角溢出的血,眉宇之間黑氣繚繞,已然是陽氣即將耗盡的油盡燈枯之象。

“你裝得很不像。”洛越知道他想問什麽,將自己的竹笛收回了腰間,微微皺起眉頭,問道,“按理說,若艷鬼一心想要護你,我在幻境中的攻擊幾乎發揮不出什麽效果,除非你……”

檀梨捂著心口笑了起來,猛地又吐出一口黑血,臉色慘白、唇色紅艷,和阮孟白詭異的面相愈發相似了。

“我甘願成為了用精血供養娘娘的傀儡,如今一朝落敗,這個下場也是我應得的。”

多年不見,昔日偏執幼稚的貍貓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面前,洛越多少有些於心不忍,但她斟酌片刻後還是轉過了身,嘆了口氣。

檀梨彌留之際虛虛擡起一只手,已經失焦的眼眸仍舊不甘地望著那個纖細的背影。

周遭的白霧愈發大了。

“你真是好狠的心。”

一個飄渺柔和的女聲傳進她的耳朵。

“這十年來,他甘願為我所驅使,所求的也不過你再見你一面。”

“人間難得有情癡,得了這樣一片癡心,你竟仍舊不為所動,真可稱得上一句——鐵石心腸。”

洛越右手握住了竹笛,抿了抿唇,沈聲回應道:“他這些年來助紂為虐,自願為你所驅使,害了這麽多人命,這筆賬可不是用命抵就能算清的。”

“他害了人又怎樣?”

柔和的女聲虛虛實實,似乎近在耳邊,又似乎遠在天邊,讓人摸不清其底細。

“他待你可是一片真心。”

“就算是你那心上人,也不見得有他這般長情。你心裏也明白的吧?男人變心是遲早的事,他今日愛的是你,明日又如何不能愛上你的孿生姐妹?若你今日死在這裏,他當然可以口口聲聲說著惦念你,然後找上一堆和你各有相似的女子,扯著癡心的旗幟,做著不忠的事。在心魔衍生出的幻境中,你不都看到了嗎?心如針紮的滋味,好受嗎?”

“但若是他死在這裏……”

艷鬼嬌滴滴地笑了一聲,嗓音帶著蠱惑般的甜美:“我可以讓他永生永世只愛你一個人,成為你最忠心耿耿的傀儡。”

洛越擡起頭,看到白霧深處的一抹纖細得可怕的影子,對方沖她遠遠行了一禮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洛越還了一禮,然後毫不遲疑地轉身,朝著另一個方向擡步走去。

“我在幻境裏看了這麽多年的戲,見過不止一個對男人深信不疑的女子,她們一往情深、癡心不改,可最終無一不自盡而亡。”

“你真的想好了?”

“男人才是天生的騙子,他們花言巧語、三心二意,今日能哄得你心花怒放,與你海誓山盟,明日便能拉著另一個女子的手再訴衷腸,只留癡心女子在這條不歸路上蹉跎歲月……”

洛越停下腳步,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,打斷道:“男人,有那麽重要嗎?”

艷鬼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問得楞了一下。

“為什麽女人就要把男人當作自己生活的重心、生命的全部?憑什麽他愛我我就是幸福的,他不愛我我便是失敗的?定義女人價值的準則為何要建立在‘擁有男人的愛’這個荒謬的準則上?女人是容易一往情深,又不是傻得要守著一地雞毛的垃圾過一輩子。你在幻境中看到的種種,那些為愛自裁的女子,難道沒有你刻意鼓動絕望的手筆嗎?”

“祁歲究竟是為什麽死的,你真的一點不清楚嗎?”

艷鬼隱沒在層層白霧中的紙片身瑟縮了一下,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被阮穆青扔進幻境的那個女子,那個萬念俱灰之際仍舊救助了一只斷翅飛鳥的女子。

她……是為什麽而死的?

她從始至終都未曾正眼看過阮家人一眼,像一只被關進籠子、剪去羽翅的鷹,甚至不屑於對摧殘、折磨自己的男人產生除厭惡和冷淡外的其餘情緒。

死亡對她來說,只是解脫,是萬般方法都嘗試過後的唯一選擇,是面對剿殺時僅剩的反抗之力。

艷鬼自詡擅長蠱惑人心,對於人間情愛了如指掌,三言兩語之間便能將一對愛侶挑撥得如同仇人。

她不厭其煩地蠱惑女人殺死自己或者對方,卻從未想過,沒有誰的一生要緊緊捆綁著另一方。

白霧下的金光愈發熾熱,被四十八個陣木釘下的法陣徹底完成,將這只仗著南湖阮家橫行許久的艷鬼牢牢困在了法陣中央。

洛越小幅度搖了搖頭,沿著戲臺的木臺階一步一步走了下去,緩緩從幻境中退了出去。

通天閣的人都在布陣,幻境外只有韓箬萱、淮若風和祁嵐幾個人在樹下站著等待。

“你怎麽樣?有沒有受傷?”韓箬萱一看見她的身影就沖了上來,拉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,沒見到有什麽顯而易見的傷,這才舒了一口氣。

洛越失笑道:“艷鬼早就是強弩之末了,在幻境中也只敢蠱惑我加入她的陣營,倒是沒對我做什麽。”

祁嵐也跟了上來,對洛越行了一禮,才道:“適才有一位和仙子長相頗為相似的女子跌出了幻境,陷入了昏迷,通天閣的藥印主已經將她帶到雲城修養了。”

洛越楞了一下,點了點頭,還沒說什麽就被韓箬萱一把攥住了右手。

“不會真是你的孿生妹妹吧?”韓箬萱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著她的臉,面露狐疑,“我之前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?”

洛越有點頭大,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:“此事說來話長,不過那的確是我妹妹。”

沒等她長話短說地解釋一番,信風就從幻境中走了出來,對幾人拱手行了一禮,道:“艷鬼已伏誅,通天閣要徹查、封禁此處,煩請諸位仙子、仙長盡快離開此地,以免陣法波動傷及諸位靈根。”

幾人自然沒什麽異議,唯有一直沈默站在一旁的淮若風不時用餘光瞥一眼韓箬萱,眼下聽聞要離開了,臉色愈發不好了。

祁嵐頗為善解人意地扶了他一把,問道:“淮兄內傷可有大礙?我們乘鶴山在雲城有一處宅院,眼下藥印主也在雲城,不妨隨我先去療傷。那處宅院向來是大師兄在打理,等他一會兒出來了我與他說一聲便是,大師兄為人最是古道熱腸,定然歡迎淮兄前去。”

聽到“乘鶴山”這三個字,洛越這才想起了成玉,但是看著祁嵐的模樣,她又開不了口,只得嘆了口氣,心想不如等通天閣將成玉的死訊通知他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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